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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 月，我们从骄阳如火的加勒比海岛，来到大雪纷飞的波士顿。复兴中学的老校友邢健和他的夫人，盛情邀请我们在乡间别墅住了一周。放晴的一天，他们陪我们漫步于向往已久的瓦尔登湖畔。
道路两边积雪，湖面局部尚有浮冰，小船都列队揽于岸边。没有多少游客，仅见一位穿红色滑雪衫的男子在远处站着垂钓。静悄悄的空气分外清新，密林围绕的清澈湖水，正如梭罗《瓦尔登湖》书中描写，“是一面完美的森林明镜”。我们走在软软的沙滩上，又沿着铁丝拦出的小径，向著名的梭罗小木屋走去。
波士顿是美国作家的摇篮。约170年前，也是在瓦尔登湖边，爱默生走过，霍桑走过，奥尔科特走过，当然，独居与于此的梭罗天天走过。临近的哈佛大学，如今在中国闻名遐迩，但很少人注意到，哈佛不仅孕育权贵，也孕育蔑视权贵的智者，如梭罗，以及其师、其友。（图1，爱默生；图2，纳撒尼尔·霍桑；图3，奥尔科特小说《小妇人》插图；图4，梭罗诞辰200周年邮票首日封，封上绘有瓦尔登湖边的小屋）
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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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罗小木屋是重建的，供旅游者瞻仰（图5，1967年梭罗纪念邮票首日封;图6，移位变体）。料想从前这一带要荒野得多。小屋有烟囱，前门窄窄的，窗户分上下格，每格含9小格，共18小格的玻璃窗。屋后有一处堆柴的小披屋。屋内陈设一单人床，一桌，两椅，一炉子（铁铸，并非《瓦尔登湖》书中所说的砖砌壁炉；椅子也比书里写的少一把）。如果访客超过两人，大约就只能坐到床上了。
图7
“1945年3月底，我借了一把斧子，去到了瓦尔登湖畔的树林里我打算盖的屋子最近的地方，开始砍伐一些高大的、像箭一样笔直的、年头不多的五针松做木材……”梭罗所用的斧子，据说是向小说《小妇人》的作者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借的。这一天，我们也拜访了奥尔科特的乡间别墅，那是一座楼房（图7，1940年奥尔科特邮票首日封）。
梭罗小木屋前，有一尊真人大小的梭罗铜像，不摆伟人架势，就像普通农民在走路、劳动。
亨利·大卫·梭罗崇尚“简单、简单、再简单”的哲学，两年零两个月的荒野独居生活，成为他的一趟亲身体验。除了散文集《瓦尔登湖》，他还写过《论公民的不服从权利》，并因拒绝纳税被关入监狱一天（朋友帮他交税乃得假释）。人们认为，梭罗继承了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思想。而我联想到的，是比他早1100年的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李白放歌道：“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唐代的诗仙似乎与梭罗心心相印，脱俗、狂放的精神宜于同瓦尔登湖相伴。
《瓦尔登湖》在中国的影响出奇的广泛，2003－2012的十年间，这本书不同的中译本，竟出版了30种。可见在一个躁动不安的变革年代，编者和读者对于回归自然的宁静散文的渴求。朴素、直白、困惑、自信，170年前美国知识分子的诉求，居然牵动着今日东方人的心。
在我们访美归来不久，旅美学者戴定国在上海请无忌、邵林、广实与我吃饭。席间他谈到，即将发表《美国今年人物邮票之间的关联》一文（参见本刊今年第7期），其中谈到梭罗诞辰200周年纪念邮票，他引用《瓦尔登湖》书中的文字，表明在罗兰·希尔发明便士邮政制度5年之后，隐居瓦尔登湖畔的梭罗，还是觉得“有没有邮局都无所谓”。定国写道：“说来有点小小讽刺的是，梭罗对邮政通信不以为然。”
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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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联想挺有意思。19世纪40年代，满脸络腮胡子、衣冠楚楚的罗兰·希尔，混迹于大英帝国的上流社会，他创制的黑、蓝、红便士邮票，将维多利亚女王的形象塑造得十分完美，并成功地传播到地球的每个角落。便士邮政制度在经济上也大获成功。女王高兴地亲自到邮局购买邮票，还把罗兰·希尔封为爵士。（图8、9，“邮票之父”罗兰·希尔，贵族们正在使用“黑便士”）与此同时，大西洋彼岸的梭罗却对便士邮政发出嘲笑的声音。追求自由的美国知识界精英，历来藐视大英帝国的制度。独立战争的第一枪，就是在瓦尔登湖附近的莱克星顿镇打响的。（图10、11，明信片上的民兵塑像和抗英战斗原址）
梭罗后期也留了小胡子，但相貌与“邮票之父”罗兰·希尔大相径庭。奇怪的巧合是：1954年，有一个也叫罗兰的人——罗兰·威尔斯·罗宾斯，在瓦尔登湖畔发现了梭罗小木屋的遗址。
图12
图13
梭罗终生未婚，英年早逝（45岁）。结束隐居生活后，他经常居住在康科德镇爱默生老师的家里（图12，1940年爱默生邮票首日封）。我在逛康科德镇古玩商店时，有幸买到一枚1918年的实寄片，上面印有爱默生故居的照片。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被林肯誉为“美国的孔子”、“美国文明之父”。他的故居是一座带花园的两层白色楼房。这枚明信片贴2枚面值1分的华盛顿像绿色普票，销波纹状的星条旗邮戳与清晰的圆形日戳（图13）。当我欣赏日戳上距今99年的“1918”字样时，妻子在一旁说：“有部电影叫《列宁在1918》！”多么有趣的历史联想啊。
俱往矣，时代风云变幻，人世悲欢离合，留下的是眼前瓦尔登湖的景色。正如梭罗所写：“湖的景象是多么宁静啊！湖泊是自然景色中最美也是最富表现力的一部分。它是地球的眼睛；凝视湖中，人能够衡量出自己本性的深度。湖边的水生树木是它周围纤细的睫毛，四周树木苍郁的群山和山崖是突出其上的眉毛。”
图14
我们特地来到康科特镇邮局门前拍照留念。梭罗生前不理解新的邮政制度，美国邮政却不忘屡屡纪念他。2017年5月23日，梭罗诞辰200周年纪念邮票在瓦尔登湖旅游中心隆重首发，全美国的集邮者都注目于此。由山姆·韦伯绘制的邮票上，梭罗的肖像浓彩、传神，再加梭罗签名的笔迹，弥足珍贵。某种程度上，邮票体现了历史人物的融合，体现了文明发展的永恒力量。我尤其喜欢这套邮票的小版张，含20枚邮票。看着它，仿佛能听到瓦尔登湖边山林的回响，连绵不绝地呼喊着：梭罗、梭罗、梭罗、梭罗……（图14）
——刊于《上海集邮》2017年第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