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留：丝路古今谈

汉代以前，中原一带的人们对黄河和长江上游以西的地域几乎一无所知，笼统地把那一片地方称为西域。西汉初年，人们逐渐从东西往来的行商口中了解到西域的一些情况，知道那里有许多国家，有着不同的经济和文化。

西汉到了第七位皇帝汉武帝刘彻的时候，国力强盛，疆域辽阔。但北方的匈奴经常犯境骚扰，令汉武帝很伤脑筋。他偶尔听说西域一个国家大月氏也与匈奴有怨，遂欲派使者出西域去联络大月氏，以共同对抗匈奴。汉中城固人张骞接受了这个使命，率众冒险出使西域。我国2012年发行的《丝绸之路》小型张邮票的下半部，是一幅敦煌壁画，描绘了张骞出发前拜别汉武帝的情景（图1）。

张骞于公元前139年率众离开长安，经甘肃、新疆，越过葱岭（帕米尔高原）到了大宛(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由大宛，通过康居(今哈萨克斯坦东南)到了大夏。大夏在今阿姆河流域（今土库曼斯坦）。张骞这才找到了大月氏。但此时大月氏已无意与匈奴为敌。历经13年后，张骞回国。这次出使，他虽然没有达到原来的目的，但对于西域的地理、物产、风俗习惯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为汉朝开辟通往中亚的交通要道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此后，汉朝还派出几批使者，踏着张骞的足迹，继续西行，到过安息(波斯)、身毒(印度)、奄蔡(在咸海与里海间)、条支(安息属国)、犁靬(今埃及亚历山大城)等地。大约与汉朝同一时代，欧洲的罗马帝国征服了叙利亚的塞琉西帝国和埃及的托勒密王朝，把触角伸向安息和贵霜（今塔吉克斯坦至里海一带），亚欧两大文明终于在中亚一带相遇。连接亚欧的陆路通道贯通。此后一千多年，这条通道对促进亚欧的文化和经济交流起了重大作用。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其于1877年出版的书中把这条通道命名为“丝路”，我国翻译成“丝绸之路”。

今天，在古丝绸之路上还能看到文化和经济交往所留下的各种遗迹。在我国境内，部分遗迹展现在2012年发行的《丝绸之路》邮票上（图2）。邮票的中景自东向西依次是：长安大雁塔、甘肃玉门关、新疆楼兰故城和新疆克孜尔石窟。

在丝绸之路上运输货物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骆驼（图3）。十几匹或几十匹骆驼组成的商队沿丝绸之路逶迤前行（图4）。每隔差不多40公里，也就是商队一天的行程，会有一处商队旅店，也叫客栈，给商队提供食宿和休息（图5）。如今在丝绸之路沿线国家，这种商队旅店遗迹仍然随处可见，它们多半依附于古城和清真寺附近。

从我国喀什进入吉尔吉斯斯坦，在其北部草原上矗立着布拉纳尖塔（图6），建于公元11世纪。这里是布拉纳古城遗址，当年这里曾是丝绸之路上一处重要的交通和贸易枢纽。在该国中部科奇科尔地区，有一处著名的历史建筑物，叫塔什拉巴特（图7），意为“石头城”，是古丝绸之路上保存比较完好的商队旅店。自15世纪以来它就一直为过往的商旅提供庇护，是丝绸之路上一个重要的歇脚点。这枚吉尔吉斯邮票是为第一种欧罗巴邮票50周年而发行。但邮票上部，还用英文注明“伟大丝路 亚欧文明的第一次交汇”。

丝路继续向西，进入乌兹别克斯坦。它是著名的丝绸之路古国，处于连接东西方和南北方的十字路口，这在该国1995年发行的《伟大丝路》小型张地图上可以看到（图8）。丝路从该国首都塔什干往西，经撒马尔罕、布哈拉、希瓦和努库斯，进入哈萨克斯坦，前往欧洲；从撒马尔罕往南，进入阿富汗；从布哈拉往西南，进入土库曼斯坦以及伊朗。在撒马尔罕古城，有15世纪建的清真寺（图9），邮票上部，用乌兹别克语注明“伟大丝路”。

布哈拉是乌兹别克斯坦第三大城市，位于古丝绸之路上，曾经是中亚伊斯兰文明的重镇，是一座被称为“丝绸之路活化石”的历史文化名城，也是古代连接欧亚的重要枢纽。城里古迹众多，最著名的有雅克城堡（图10）和萨曼王陵（图11）。从布哈拉往西北400公里，是希瓦古城（图12），位于阿姆河下游的希瓦绿洲上，是古商队必经之地。城里保存着许多古迹，宛如一座露天博物馆。最显眼的是卡尔达宣礼塔（图13）和伊斯拉姆霍佳宣礼塔（图14）。与图9邮票上部用乌兹别克文标注的“伟大丝路”不同，图13邮票上部的“伟大丝路”是用英文标注的。

从乌兹别克向西，进入丝绸之路古国土库曼斯坦。在该国第二大城市马雷的东郊，有一处叫梅尔夫的古城。这里原本是古丝绸之路上的绿洲名城，是连接中亚和西亚以及南亚的交通枢纽。始建于公元前6世纪，经过历朝历代，不断改建扩建，留下了多元化的历史古迹（图15）。公元13世纪蒙古人西征，梅尔夫被屠城摧毁，再也没有恢复起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199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梅尔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丝路西延的下一国是伊朗，汉朝时称其为安息。张骞曾派其副使访问安息，安息王以２万骑兵列队迎候汉朝使者。此后历经东汉至唐朝的不断开拓，形成了从大唐之都长安出发，西出阳关，通过河西走廊，经过伊朗直至欧洲地中海沿岸的丝绸之路。伊朗第三大城市伊斯法罕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图16），它因此同我国西安市结为友好城市。

丝路从伊朗分为两支，一支沿里海西岸北上，前往阿塞拜疆。另一支向西延伸进入西亚的土耳其。阿塞拜疆位于外高加索的东南部，丝绸之路由此通往东欧（图17）。在该国首都巴库至今还保留着19世纪建成的商队旅店（图18）。

图19的土耳其双连邮票的右半部，展示了丝路自东向西掠过里海南端，向西进入小亚细亚半岛的路线图。路线的一个分支伸向地中海方向，它的终点是科尼亚。在那里至今保存着一座规模很大的商队旅店，叫苏丹哈讷（图19左半部）。旅店是一方形建筑，围墙高10米，边长近百米，只有一个大门出入，安全没有问题。该旅店始建于13世纪，全部用石材砌筑，至今完好无损。

在土耳其中部，在阿夫辛和埃尔比斯坦两城市之间，也有一座保存完好的商队旅店（图20），建于13世纪初，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歇脚点。在土耳其东部城市埃尔津詹附近也有一座商队旅店，叫马马哈顿（图21），同样是高墙大院，可见当年的丝绸之路是多么繁荣。土耳其是跨欧亚两大洲的国家，丝绸之路从此进入欧洲和北非。

丝绸之路的打通，不仅丰富了中国人的地理知识，扩大了中国人的地理视野，而且直接促进了中国和西方的物质和文化交流。我国的蚕桑业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丝路打通之后，由丝制成的绫罗绸缎源源不断地运往西方。古代西方人的衣着原来是用粗糙的亚麻或厚重的呢绒制成。现在轻薄、柔滑、亮丽的丝绸摆在面前，令西方贵族十分艳羡，对丝绸需求极其巨大。我国的蚕桑技术也因此逐渐向西方传播，蚕桑业在公元4世纪就传入了中亚。如今无论是在乌兹别克斯坦，还是在土库曼斯坦或者伊朗，几乎所有的城市乡村的道路两旁都是桑树。苏联解体后，养蚕、缫丝、织锦等丝路遗留的传统产业，成为乌兹别克斯坦出口创汇的支柱性行业。该国如今成为全球第三大丝绸生产国（图22）。

地处欧亚两大洲之间的土耳其的蚕桑业也有1500多年的历史（图23），19世纪中叶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古丝绸之路到达中东的最后一站是提尔，现在是黎巴嫩南部的海港城市。古时,中国的丝绸从陆路运到这里,再从这里海运至地中海沿岸各国。1000多年前，黎巴嫩有了自己的蚕桑业，甚至能织出漂亮的丝绸（图25）。

我国蚕桑业于公元6世纪传入土耳其后，进而传入欧洲，第一站是保加利亚。至今保加利亚仍然是欧洲重要的丝绸生产国（图26）。丝绸技术最后传到了罗马帝国的发源地意大利。到了13世纪，意大利已经成为西方的丝织中心，从中赚了大笔的财富，终于造成了文艺复兴。2001年意大利为纪念丝织工业，发行了一种小型张，它是用丝网印刷技术在丝绸上印成的（图27）。

沿着丝路传入欧洲的我国重大发明，还有造纸术（图28）和印刷术。德国人古登堡在15世纪学会了活字印刷（图29），再加上纸张的使用，极大地推进了欧洲科学文化的繁荣和整个社会的进步。

沿着丝路由西向东传播的有宗教。佛教于公元前6世纪产生在印度。西汉末年，随着丝路的不断繁荣，佛教传入中国。丝路沿线遗留下来的佛教胜迹便是佛教文化传入中国的见证。在中亚的塔吉克斯坦，有公元七、八世纪建造的释迦牟尼卧像（图30），是佛教向东传播的证据之一。

在丝绸之路上被转运的最赚钱的商品当然是丝绸。但是西方也有贵重的产品用来交换，例如玉石。阿富汗出产的祖母绿（图31）和青金石（图32），塔吉克斯坦出产的蓝宝石（图33），通过亚欧之间的通道转运至其他国家。因而这条通道也被叫做“玉石之路”。

通过这条亚欧通道，中国同中亚、西亚国家之间的农牧产品交流也频繁起来。汉武帝时就从当时的大宛（今乌兹别克斯坦东部、吉尔吉斯斯坦南部和塔吉克斯坦西北部三国交界处的费尔干纳盆地）求得了“汗血宝马”。如今真正的“汗血宝马”出在土库曼斯坦，叫阿哈尔捷金马（图34、35）。这种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西方各国的名马大都有阿哈尔捷金马的血统。

通过丝路传到中国的农产品不胜枚举。葡萄原产于欧洲、西亚和北非一带。波斯(即今日伊朗)是最早酿造葡萄酒的国家。后来葡萄酒的酿造技术传遍欧洲（图36），也通过丝路传到中国，唐朝时葡萄酒已经成为时尚饮品。石榴原产于巴尔干半岛到伊朗高原西部一带，张骞以后传入我国（图37）。核桃原产于欧洲东南部及亚洲西部（图38），张骞出使西域后传入中国，故最初称其为“胡桃”。一个胡字，表明了它是外来物种。与此类似的还有黄瓜，原产地是印度，后来传入中亚（图39）。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中国，称其为“胡瓜”。其他还有洋葱、洋白菜、胡萝卜等，都是外来食物。如果没有丝绸之路，中国人的餐桌上不知道要逊色多少。

丝绸之路的开辟，不但大大增进了中西方各国各族人民的相互了解和友谊，而且大大丰富了东西方人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对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类社会的进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2013年习近平主席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发表重要演讲，提出和中亚国家一道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相信在有关国家的共同努力下，新的丝绸之路必将焕发更加美好的前景。

无独有偶，在此之前，1993年欧盟提出开发“欧洲—高加索—亚洲运输走廊”，由欧洲横穿黑海经高加索和里海延伸到中亚，连通德国法兰克福和中国上海。项目参与国有：亚美尼亚，阿塞拜疆，格鲁吉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乌克兰，摩尔多瓦，土耳其，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阿富汗。该组织10周年之时，亚美尼亚曾发行一种小型张（图40）。小型张上展示了通过大桥的货运列车和横贯欧亚的铁路线，边纸下方描绘了古代骆驼商队。这无疑暗示“欧洲—高加索—亚洲运输走廊”是新时代的丝绸之路。这跟习主席的倡议不谋而合。格鲁吉亚2001年也为“欧洲—高加索—亚洲运输走廊”项目发行了一种小型张（图41）。小型张上红色的铁路线横贯该国版图，首都第比利斯位于铁路线上，左边的箭头表明铁路线通往欧洲，右边的箭头则通往亚洲。小型张边纸上用较小的英文字体标明“欧洲—高加索—亚洲运输走廊”，接着用更大的英文字体标明“伟大丝路”。这说明，欧盟的这个项目就是新时代的丝绸之路。

                    ——刊于《上海集邮》201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