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定国：美国的恐龙邮票

今年8月29日，美国发行1套4枚霸王龙邮票。这是美国在50年内发行的第5套恐龙题材邮票。5套邮票的发行时间刚好分布在5个不同的年代，见证了美国邮政和美国公众对恐龙持续着迷的热情。  

1970：初次亮相有来头

恐龙在美国邮票上第一次亮相是在1970年5月6日，但它不能算作1套恐龙邮票，而只是1套4枚《自然历史》邮票（图1）中的1枚。这套每枚6美分邮票的发行，是为了纪念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成立100周年。这家博物馆建立于1869年，位于纽约曼哈顿中央公园旁，专注于天文学、地球科学、人类学、古生物学和生物学，有46个展厅、3200万件永久展出的展品。

出现在这套邮票中的有美国国鸟白头海雕，它是代表美国的标志之一；非洲象群；海达礼仪独木舟，用海达瓜伊群岛上巨大的红杉树凿成，从1883年起陈列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船员是太平洋西北海岸原住民的一支，称为特林吉特人，是在阿拉斯加东南部的温带雨林中发展出来的母系氏族；以及出现在“爬行动物时代”邮票上的恐龙。

这枚“爬行动物时代”邮票颇有来头，它来自耶鲁大学皮博迪自然历史博物馆恐龙大厅墙上的一幅巨大壁画，长33.5米，高4.9米，是世界上最大的壁画之一，从1943年到1947年用了4年半的时间才大功告成。完成壁画的是一位艺术系学生鲁道夫·扎林格（1919-1995），他之前从未画过恐龙。1942年3月1日接受任务后，先用半年时间完成了古生物学和古植物学的速成课程。

这幅壁画采用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技术，描绘了地球上3亿年的历史。从壁画最右侧3.6亿年前的泥盆纪时期，到最左侧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每个时期的长度与地质时期的周期长度成正比，每个时间段由前景中的大树分开。邮票选择了壁画的中部偏左表现侏罗纪的一段，出现在前景中3头巨大的恐龙从左到右为雷龙、身上有尖刺和板状物的剑龙，以及有短前肢的异特龙。扎林格在1949年获得普利策绘画奖，以表彰他在“爬行动物时代”壁画中的成就。恐龙在美国邮票上的初次露面因此而具有了很高的起点。

1989：史前动物四方连

1989年10月1日发行的四方连邮票《史前动物》（图2），是恐龙第一次在美国邮票上抱团登场。邮票发行量高达4.07亿枚。这年10月，是美国始于1981年的第9个全国集邮月，美国邮政为此把目光对准了数千万年前的“史前动物”，并为此全力以赴。邮政总局局长在7月24日飞往洛杉矶宇宙影城，为邮票图稿揭幕。接着是在黄金时段做电视广告，发行1990年的恐龙月历，设置免费电话供公众订购邮票，发起为恐龙命名的有奖活动，推销邮票海报。一年前首映的，由大导演卢卡斯和斯皮尔伯格制作的恐龙电影《历险小恐龙》在9月14日发行录像带，随录像带奉送的是这套邮票的广告。

美国公民邮票顾问委员会（CSAC）从1987年左右开始考虑，是否可以发行史前动物邮票？委员会的专题小组最初的建议，是希望包括范围更为广泛的史前动物，例如始祖马、猛犸象、飞行爬行动物、恐龙。但这个建议在CSAC全体会议上被否决，原因是彼此大小的不平衡，以及它们在史前时期的位置相当混乱。始祖马的大小如狗或狐狸，只有60厘米长，肩高20厘米，与其他3种巨无霸无法相提并论。有人因此提出用剑齿虎来代替。产生的另一个问题是，邮票涉及的物种范围过多，增加了许多工作量。CSAC重新考虑后达成共识，把邮票选题限制在爬行动物年代。

这套邮票的课题经理乔·布鲁克特随后提交给专题小组一份建议清单，从“最流行、最广为人知、最可识别”的角度，提出暴龙、翼龙、剑龙、雷龙、三角龙5种候选。这套邮票的艺术指导霍华德·潘恩，用先前已在其他出版物中出现过的前4个物种的商业艺术图拼装成四方连，提交给CSAC讨论视觉效果（图3）。专题小组和委员会一致同意，让前4种上邮票，三角龙备用。备用的主要原因，是防止翼龙（图2右上）出现问题。翼龙是一种飞行爬行动物，而非恐龙。如果用了三角龙而拿掉翼龙，全套邮票的名称就可以称作恐龙邮票了。但委员会希望保留翼龙，因为它与其他3种笨重、野蛮的庞然大物有点不同的东西。

潘恩认识一位年轻的艺术家约翰·古尔什，对他的技能有所了解，他曾为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做过精湛的恐龙插图。潘恩邀请他为这套邮票绘画。图4是古尔什的铅笔设计稿。古尔什希望这些生物能够以活跃的姿态呈现在邮票上，而不是以僵硬的姿势展现静态的生物。为了让国铭和面值都出现在邮票左下角，古尔什在完成稿中将图4右上角的翼龙左右反转了180度。并对图4右下角的雷龙做出重大改变，使成年雷龙和年轻雷龙沿着同一方向行走，让成年雷龙比年轻雷龙大出许多。

与图3相比，古尔什的绘画显然更具动感，也更富色彩。而最后完成的邮票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雕刻印刷局的出色努力。这套面值25美分的邮票发行后受到空前的欢迎。各地邮局设计了不同的图画纪念邮戳（图6）。注意邮戳的日期都是10月2日，因为当年美国纪念邮票在发行首日只允许在首发城市出售，全国各地要等到次日才能出售。请看右上角的邮戳上还专门标记了“发行次日”。

这套邮票中的“雷龙”（图2右下）名字引起了争论。在大量出版物中，有75%使用Brontosaurus（雷龙），25%则使用Apatosaurus（迷惑龙）。美国邮政权衡后在邮票上印的名字是前者，结果受到加州国会议员和自然历史博物馆高管的批评。2015年左右，科学家得出结论，雷龙和迷惑龙有明显区别。美国邮政被证明提前25年正确使用了“雷龙”的名称，一段“用错名字”的沉冤得以昭雪。

1997：规模空前小版张

随着斯皮尔伯格导演的电影《侏罗纪公园》在1993年6月的上映，全球掀起恐龙热，许多国家争相发行恐龙邮票。这年10月1日澳大利亚为本国集邮月发行的恐龙小全张，将一幅完整的画面通过齿孔围出6枚不同尺寸的恐龙邮票（图7）。它吸引了美国邮政的眼光。

其实，美国邮政早在1976年为纪念建国200周年发行的4种小全张里，就率先采用过这种方法。在4幅历史性油画中，都用齿孔在标题的部位分割出5枚邮票，但此后不曾用过。鉴于1989年《史前动物》邮票取得的巨大成功，美国邮政开始重新审视恐龙题材，认为再次发行的时机已经成熟。1989年5月1日，美国邮政推出空前规模的恐龙邮票小版张（图8）。上下两个小全张完整的画面栩栩如生地再现了恐龙和恐龙生存的自然环境。邮票发行量2.19亿枚，首日盖销178.2万件。

但美国邮政的最初计划并不是发行小版张，而是与1989年《史前动物》类似的四方连。1995年夏，这套邮票的艺术指导卡尔·赫尔曼还专门联系了曾为1989年“史前动物”绘画的古尔什，但古尔什当时有其他任务在身。在“史前动物”邮票艺术指导潘恩的推荐下，赫尔曼找到了另一位极具声望的恐龙画家詹姆斯·格尼，他曾在1988年设计过邮资明信片。两人一拍即合。赫尔曼回忆说，几乎在他放下电话的同时，格尼就给他发来了恐龙邮票的草图。

格尼后来谈到，美国邮政在一开始提出了两个建议。一个建议极好，就是在四方连恐龙邮票小全张的边纸上也画上恐龙和背景。另一个建议不怎么好，就是要求将全世界著名的恐龙都放进小全张边纸。格尼回应说，既然是美国邮票，为什么不集中于曾在北美生活过的恐龙呢？

格尼很快完成了铅笔草图（图9）和彩色图稿（图10），出现在图稿中的是白垩纪后期的恐龙。美国邮政和艺术指导对此相当满意。出于对公众有可能批评边纸过大、浪费纸张的顾虑，美国邮政提出将邮票数量加倍到8枚。格尼则建议发行两个小全张，每个含5枚邮票。上面的小全张描绘美国科罗拉多1.5亿年前的场景，属于侏罗纪。下面的小全张描绘美国蒙大拿7500万年前的场景，属于白垩纪。格尼请教了美国和加拿大许多科学家，他们开出了恐龙的清单供他选择，并提供了那个时期与恐龙共生的动植物。图11是他绘制的含10枚邮票的小版张草图。至此，最后发行的小版张雏形已经浮出水面。

当全套10枚邮票的齿孔打样完成后，设计团队发现边纸上有许多有趣的生物。可不可以也将它们用齿孔围成邮票呢？敢不敢去CSAC，要求增加更多的邮票呢？美国邮政的麦卡夫雷说，从4枚增加到10枚，已经突破了全年邮票发行计划，如果再增加到15枚，压力是否会太大？但赫尔曼向CSAC展示了15枚邮票的效果图后，居然得到了一致认可！赫尔曼受到极大鼓舞，因为它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更多地展示许多非常、非常有趣的内容。

新添加的邮票位于图11已经形成的两排各5枚邮票的上方或下方。上面的小全张添加3枚，下面2枚，形成上8下7共15枚的格局。由于受到空间的限制，它们与原先10枚邮票（39.59×31.09毫米）宽度相同但高度略低（39.59×25.15毫米）。全部15枚邮票的总面积约占小版张面积（258.55×199.87毫米）的一半。由于添加的邮票图中包括了角鳞鳄（图8上面小全张的下排中）等并非为恐龙的动物，因此小全张的标题从原先的《恐龙：中生代的大师》（图10）改为了《恐龙的世界》（图8）。

设计团队曾希望将下面小全张右下的恐龙蛋孵化（图12）作为第16枚邮票，但考虑到国铭和面值将印在恐龙蛋上，而且16枚32美分的邮票总面值超过了5美元，不利于青少年购买，因此被否决。

绘画师格尼希望这套邮票对青少年具有科学的教育意义，因此对这套邮票的设计精益求精。举例来说，他在上面一个小全张左侧画的银杏叶子，是按照他家附近的叶子样本画的（图13左）。后来获知这种叶子在侏罗纪时期是多裂的（图13右），于是将原先画的叶子全部推倒，重画的叶子如图14所示。美国邮政付给格尼的稿费为5.5万美元，其中每枚邮票的标准稿费3000美元，加边纸图案的报酬1万美元。

2000：世纪之庆再亮相

由于1993年上映的电影《侏罗纪公园》产生的巨大影响，恐龙得以再次登上美国邮坛。在《世纪之庆》20世纪90年代小版张（参见000735）的选题投票中，《侏罗纪公园》得票184370张，在全部30个候选项目中名列第5而进入15枚入选行列。候选项目中还有一项“发现恐龙化石”与恐龙有关，但因获票125760，排名第19，惜乎未能进入前15名。但美国邮政却乐观其成，不想看到在表现一整个年代的15枚邮票小版张中两次出现恐龙题材。

图15是这枚邮票的设计稿。出现在德鲁·斯特鲁赞草图中的是伶盗龙，但这部电影的导演斯皮尔伯格坚持要用暴龙雷克斯的形象上邮票。在改用了暴龙图后，艺术指导潘恩（他曾担任1989年《史前动物》邮票的艺术指导）希望用白色为背景（图16），来营造暴龙“真的从纸面上跳出来”的效果，但斯皮尔伯格坚持用绿色为背景。

邮票在2000年5月2日发行，550万小版张含15种邮票共8250万枚，面值33美分。图17是最后发行的邮票和笔者制作的首日封。对比图17和图15，我们不得不承认斯皮尔伯格的独特眼光。这是他导演的电影继《E.T.（外星人）》出现在1980年代《世纪之庆》小版张后，再次走进这个系列邮票。

2019：恢复生机霸王龙

今年3月12日，美国邮政突然宣布将在6月28日发行全套4枚的《霸王龙》邮票，但5月15日宣布推迟到8月最后2周发行。8月5日公布了发行日期为8月29日，首发式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举办。小版张含4个四方连共16枚永远邮票，实际售价55美分，发行量5000万枚。

为这套邮票绘画的是出生在匈牙利的加拿大科学家和古代艺术家朱利叶斯·科索托尼。4枚邮票展现了从婴儿期到成年期的霸王龙（图18），其中包括刚刚破壳而出的霸王龙（左上）、森林中的霸王龙（右上）、成人霸王龙和年轻的三角龙的化石（左下），以及少年霸王龙追逐原始哺乳动物（右下）。邮票上的T.rex是Tyrannosaurus rex（霸王龙）的缩写。

霸王龙是捕食性恐龙中最大的一种，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陆生食肉动物之一。生活在白垩纪的最后年代，大约6500万年到8500万年前，其遗骸仅在北美西部被发现。它高约4.6米，长约12米，重约6吨。在它的大口中有锋利的锯齿状牙齿，有强大的下颚，可以轻易咬住大型恐龙猎物的肉体。右侧2枚邮票上的霸王龙在美国蒙大拿州发现，被称为“国家霸王龙”。

为了让霸王龙在邮票上重新恢复生机，美国邮政采用了立体透镜印刷技术，使变换角度看邮票时产生动感，但笔者实际观察的效果并不明显。美国印钞公司用柔版印刷了这套邮票，将邮票斜放在光源下，可以看到类似珐琅质的光泽。图19是这套邮票的首日邮戳。其中黑白戳展现霸王龙足迹，彩色数码戳展现完整的霸王龙骨架。

恐龙已经在6500万年前灭绝，但是它没有走远。它依然活跃在今天的世界里，包括我们钟情的集邮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