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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便士的问世掀开了世界邮票史，也是世界集邮史的第一座里程碑。2017年10月28日开馆的中国集邮家博物馆，在展厅内有“集邮在欧美的兴起”展板，简述世界最早的集邮者——格雷博士在黑便士发售首日购买邮票之事：
“黑便士”出售当天，英国大英博物馆的约翰·格雷博士（Dr. John Edward Gray，1800-1875）便买了多枚黑便士留存纪念，此后每次发行新邮票，他都购买。1862年，他编制出版了英国的邮票目录，被称为世界上最早的集邮者。
那么，在1840年5月1日黑便士出售首日那天，格雷究竟买了多少枚邮票呢？在他自己的集邮著述中是否有具体的记载？作为一个颇有趣味的集邮话题，笔者对此溯源探究。
先去查阅1862年创刊的《年轻的英格兰》（Young England）月刊。从当年第6期开始，这家月刊连续5期刊载《世界邮票》文章，系列介绍英国及欧美各国邮政部门发行的邮票，作者署名大英博物馆格雷博士。图1为第6期刊载格雷首篇文章的页面，这是世界上报刊杂志首次发表世界各国邮票介绍的系列连载文章。特别引人关注的是，格雷在文中前言部分提到，多年之前收集邮票成为时尚，在均一便士邮资制建立后不久，我就开始收集邮票（图2）。但是，文中他只字未提出售首日去购买黑便士之事。同时，他还坚信自己第一个提议创立均一邮资制和发行邮票。1862年12月创刊的《广告月刊》（The Monthly Advertiser），是世界第一种专门的集邮月刊（参见170233），该刊1863年2月15日总第3期就刊载文章质疑格雷的这一言论。作为大英博物馆一位著名的动物学家，也许早年他曾经对邮政改革也有关注，但由于他始终未能提供具体建议，人们也没有发现相关史料记载，所以后来便无人再理会他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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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再看格雷编印的邮票目录。在上述连载文章基础上，经修改和补充后，1862年12月他在伦敦出版《A Hand catalogue of postage stamps for the use of collectors》（《集邮者使用的邮票目录手册》），署名也是大英博物馆格雷博士。图3为初版邮票目录的书名页，这也是英国集邮史上的第3种邮票目录。1863年修订出版第2版。1865、1866、1870和1875年，格雷邮票目录先后发行修订增补后的第3版至第6版，书名改为《Illustrated catalogue of postage stamps》（《邮票图鉴目录》），书内加入邮票插图。笔者依次查阅各版次邮票目录之后发现，在第1版至第5版的《序言》内，都看到有一段他开始收集邮票的文字记述（图4，第1版邮票目录），与前述连载文章前言的内容基本相同，也均未提及黑便士出售首日去购买邮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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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弗雷德·史密斯公司一直是格雷邮票目录的经销商，1866年起又成为格雷目录的出版商。该公司1875年元旦创办新的集邮杂志——Alfred Smith & Co.'s Monthly Circular（《艾尔弗雷德·史密斯公司月刊》）。图5是创刊号刊登的第6版格雷邮票目录的整页广告。1875年3月7日格雷离世后，首任杂志主编泰勒（George Overy Tayloy，1845-1904）就以格雷邮票目录修订人的名义，在4月1日出版的月刊4月号头版发表专文，报道格雷离世信息，并追思和称赞他的集邮贡献（图6）。泰勒是格雷生前集邮好友，因格雷年事已高，1870年已经不再收集和研究邮票，所以1870年和1875年出版发行的第5、6版格雷邮票目录，均由泰勒执笔修订。泰勒在文中第3段写道：“作为一个博物学家，这位已故的绅士将会被人们铭记；但是集邮者都知道他是最早也是最著名的集邮者之一”（图7）。文末最后说：“作为最杰出的集邮先驱之一，他的名字将永远受到集邮者的尊敬”。格雷后来被集邮者誉称为世界集邮第一人（参见151133），或许最早的记载就源自这篇文章。泰勒在文中还介绍，格雷以科学的方法进行各类邮票研究，但是绝口不提当年首日购买黑便士之事。
图8
作为主要撰稿人，格雷时常在早期英国几种集邮期刊上发表邮票研究文章。他还经常与邮友探讨邮识，为集邮者解答疑问。图8右栏就是格雷在1863年1月15日总第2期《广告月刊》首页刊载的文章《现存的邮票数量》。笔者以《克劳福德伯爵集邮图书馆目录》（藏书现全部由大英图书馆保管，参见170334）为向导，查阅了《广告月刊》（1862－1863）、《集邮者杂志》（The Stamp Collector's Magazine）（1863－1874）、《集邮者》（The Philatelist）（1866－1876）等十几种1880年之前出版的英国早期邮刊，在所见格雷文章中均未再找到他首日去购买邮票之事。除了格雷邮票目录出版销售广告外，其他人文章提到格雷，大多为引述或评论他的邮票目录，都没有提及他购买黑便士之事。
图9
事实上，也有一些集邮家并不认可格雷是世界集邮第一人。例如，英国集邮家菲利普斯（Charles James Phillips，1863－1940）（参见160330），他在1936年出版的《集邮：好者之王，王者之好》一书第3章“集邮的起源”中写道（图9，第34－35页）：最早的邮票收集者在比利时，我有史料表明，1848年莫昂（J. B. Moens，1833－1908）少年之时就开始集邮了，1852年起经营邮票销售，1862年出版他的第一种集邮著作（笔者注：这是世界第2种邮票目录）。在这一章内，他也提到1862年格雷在《年轻的英格兰》月刊发表的连载文章，并用1页半篇幅引述格雷连载文章的前言以及首版格雷邮票目录的序言。但是，格雷自述收集邮票的言论一句也未引用，也没有只字片言提及他是世界最早的集邮者。
图10
创刊于1892年的英国皇家邮学会会刊《伦敦集邮家》，直到1966年10月号（总886期）才首次刊登巴特勒（A. R. Butler）的《约翰·爱德华·格雷博士》文章（图10），用一页半的篇幅简要介绍格雷在《年轻的英格兰》发表连载系列文章，以及前后出版6个版次的世界各国邮票目录概况，但文中没有提及他在首日购买黑便士之事。
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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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邮报刊图书中记载格雷在首日购买黑便士之事，在世界各地流传范围最广泛的，可能是英国多产作家和集邮家詹姆斯·麦凯（James Alexander Mackay，1936－2007）编著的《The Guinness Book of Stamp Facts and Feats》一书，由英国吉尼斯公司1982年首次出版发行，列为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系列丛书之一。麦凯曾经编写出版了几十部邮政、邮票、集邮等专著。图11为这本书第213页第7章“集邮”页面，图12为该页的第2条词目“第一位背胶邮票的收集者”。
人民邮电出版社曾在1991年5月出版发行此书的中文编译本，书名为《吉尼斯集邮世界之最》。这条词目的译文如下：
“不列颠博物馆的约翰·爱德华·格雷博士是第一位背胶邮票的收集者。他在1840年5月1日购买了黑便士方连邮票，保存这些邮票的目的是纪念他关心已久的实行均一邮资制。每当发行别种邮票，他必定收藏。最后他出版了一本早期邮票目录（1863年）和第一本集邮贴册名录。”
综上所述，在黑便士出售首日，格雷也许去邮局买过邮票，但与那时对新邮票感到有趣好奇的许许多多人截然不同，他长期坚持收集和研究邮票，1862年开始撰文介绍世界各国邮票，编写出版邮票目录，设计印制粘贴收藏邮票的专用簿册，成为走在世界集邮行列最前面的引路人之一。不过，格雷究竟购买了多少枚黑便士，看来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有正确答案的世界集邮历史难题。当年他没有留下明确说法，也不见他人旁证，现今无人知晓，也无从查考，集邮书刊发表的其他人撰文回忆记叙之词，数量各不相同，可见编著者都是臆度而已。
图13
最后，顺便再提一下，上海邮政博物馆在馆内邮票与集邮展区，也有一块“最早的集邮现象”展板（图13，局部），列示最早的收藏者、展览者、经营者等世界集邮活动的肇始。其中第一条词目为：“最早的收藏者——1840年，英国人约翰·爱德华·格雷在黑便士出售首日购藏全张120枚”。这条词目存在错误表述，希冀能够尽快纠正，既然无法考证格雷究竟买了多少邮票，不如像中国集邮家博物馆那样写得模糊些为好。
——刊于《上海集邮》2018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