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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 11月30日，美国发行《阿兹海默症》附捐邮票。它标志着美国附捐邮票在走过将近20年的路程后，步入了新常规。
附捐邮票的来历
美国在1998年发行了本国邮票151年历史上的第一套附捐邮票《乳癌研究》（图1）。它的诞生相当不易。因为1970年通过的《邮政重组法令》规定美国邮政不能实施超过邮政服务实际需要的费率。当时的美国邮票发行12条原则中的第10条也明文规定“不发行另加资费的附捐邮票或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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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提出发行附捐邮票、为乳癌研究募集资金的的大功臣并非来自美国邮政，而是一位在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从事乳癌外科手术的医生埃尔尼·博代（Ernie Bodai）（图2）。他1951年出生在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后来全家移民美国。1977年在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获得医学博士学位，成为手术主任15年，发表过250篇医学论文。在治疗了数以千计的乳腺癌患者后，他对研究经费的匮乏感到沮丧。
1996年，在他准备乳癌历史的演讲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浮现，如果能发行乳癌题材的邮票，并在每一枚的邮资基础上多收几分钱，便可资助乳癌研究。他写信给美国邮政总局，但被断然拒绝，称此事不可能发生。博代很快意识到，要成就此事，必须通过国会立法。于是他给48位众议员和11位参议员写信游说，却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哪怕只有一封回信。博代没有灰心，他数次飞去首都华盛顿继续努力，不屈不挠。终于有来自加州的众议员维克·法齐奥和参议员黛安娜·范斯坦，分别在两院提出提案HR3401及S726。发行乳癌题材的附捐邮票终于露出一线曙光。
附捐邮票的争论
眼看两院提案即将表决，美国邮政千方百计加以阻止：1）邮政总局局长鲁尼恩写信给参院拨款委员会主席、来自阿拉斯加州的特德·史蒂文斯，警告说“闸门一旦打开，所有值得支持的社会团体”都会来要求为他们发行附捐邮票。2）认为这种做法使美国邮政变为筹款人，而这样的角色他们以前从未扮演过。3）举出加拿大近期发行附捐邮票遭遇失败，仅募集到极少资金，并决定今后不再发行附捐邮票为例。4）美国邮政历年来发行“社会意识”系列邮票，例如1993年发行的“艾滋病意识”和1996年发行的“乳癌意识”邮票，才是美国邮政合适的担当。
美国邮政的顽抗激发国会议员的愤怒。议员们对美国邮政发行商业化邮票极为不满，借这个机会吐槽。众院负责该法案的首领苏珊·莫利纳里义正词严地谴责说，“如果美国邮政可以为兔宝宝、为猫王发行邮票，就不应该对影响妇女生命、让妇女忍受痛苦的乳癌熟视无睹”。参议员阿方德·达马托描述他看到邮局促销兔宝宝邮票时出售的兔宝宝领带，责问说，“我不懂为什么他们对印刷新邮票（指乳癌研究附捐邮票）抗拒重重，却有极大的兴趣去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参议员丹尼·范斯坦则好言相劝，“如果附捐邮票发行成功，我们可以取得经验。如果不成功，无论联邦财政还是美国邮政并不会因此而亏损”。
支持发行的民间声音来自美国癌症协会、美国医学会和美国医院协会等，表示他们将踊跃购买。有25万支持签名寄往国会，他们成为国会山庄里倡导发行附捐邮票的议员们强大的后盾。
1997年7月17和22日，参众两院分别以83比17和422比3投票通过了法案。博代欣慰地观看了投票过程和令人振奋的结果。由于允许美国邮政从附捐额中报销因出售附捐邮票而增加的额外管理费用，参院议案中的1美分附捐额显然难以为继。7月24日，参院在没有任何反对的情况下同意采用众院议案，即附捐额为邮资的25%，在当时邮资32美分基础上加8美分附捐额。
美国邮政看到大势已去，表示不再反对，但美国邮协却在此时冒着被社会舆论谴责的风险，站出来为美国集邮者的权益发声。美国邮协主席兰迪·尼尔给克林顿总统写信，要求总统否决法案，认为附捐邮票的发行是不适当也不公平的“集邮税”。“公众可以自愿选择是否购买附捐邮票，但集邮者为了他们收藏的完整必须购买，而且绝不止一枚”；“非集邮者会说，不过多付几分钱，有什么关系啊？可是根据国家审计总署的估算，每一美元附捐额中将有超过一半的收入来自集邮者”；“作为一个群体，许多集邮者每年都会根据自己的意愿来捐出邮票或慈善捐款，捐款去向的决定应该由不同的个人作出，而不是由政府来决定”。
总统不为所动，在8月13日 签署了法案。克林顿发表声明说，它“创造了一种途径，来进一步支持可能影响成百万家庭生活的重要研究”。总统承诺不会因此而削减国家的财政拨款。
1998年4月7日，美国邮政理事会在经过听证之后做出以下决定：附捐额的上限为8美分，附捐额将按照70和30的比例分配给美国国家健康学院（NIH）和国防部。理事会讨论了在1999年1月即将实施的邮资调整中，平信从32调升到33美分，附捐额应保持为8美分还是降低为7美分而保持售价不变？7月16日宣布采用后者，即售价40美分不变。
《乳癌研究》的设计
法案规定，美国邮政必须在一年内完成设计并发行乳癌研究附捐邮票。美国邮政随即行动起来。负责邮票设计的麦卡夫雷想起了他前不久刚签约为非全职工作的图像设计师埃塞尔·凯斯勒，她本人就是乳癌手术后的幸存者，并接受过放疗。在征求她本人意见时，她表示她绝对希望去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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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剩下的时间只有几个月。她面临的巨大挑战是，既要在邮票上表现与乳癌抗争的内容，又要让邮票画面靓丽，使公众愿意付比正常邮资多的钱来买。这样一种反映敏感社会问题的邮票很难设计，尤其是关注疾病的邮票。她先与华盛顿一位女摄影师泰伦合作，创作了以粉红缎带和一些弱势妇女为画面的设计稿（图3）。但她自己在屏幕上注视图稿时，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她深信没有人愿意把如此压抑的邮票贴在信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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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斯勒把眼光从照片转向绘画，她找来在马里兰美术学院的同学惠特妮·谢尔曼合作。图4是谢尔曼的部分铅笔图稿，展示了各种姿态的女性。图5是彩色草图，女子胸前点缀了鸽子、月亮、花卉或靶标。1998年1月是批准图稿的截止期。就在离最后关口只剩几天的时候，凯斯勒看中了图5下排的设计稿。一位女子高举右手到头的后面，姿态如同妇女在做乳房自检。谢尔曼受到希腊神话中狩猎女神阿尔忒弥用手拉动弓箭的启发，完成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抽象女性形象，其左手将弓放在背面。女子面向右侧，被认为是面对未来和希望的方向。凯斯勒知道已经接近最后的结果，她做的关键决定是除去女子胸前的靶标，而用一行排布成反σ形状的简洁文字放在右侧乳房的位置。文字产生了视觉效果，并让邮票主题变得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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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右下角票图上的文字“抗争，赞助，治疗”因为与一个癌症组织的口号相似，因此该组织拒绝美国邮政使用。在正式发行的图1中，文字更换为“资助抗争，寻求疗法”。凯斯勒认为改动后的文字更简练有力。背景颜色采用了万花筒般变化的柔和光谱色，使邮票产生令人振奋的感觉。
这是凯斯勒第一次参与美国邮票设计。近20年来，原先并不为人所知的她已成为美国邮票设计的支柱人物之一。她担任了美国农历新年邮票（生肖邮票）、2016年发行的《美国国家公园》和今年发行的阿兹海默症附捐邮票等许多邮票的艺术总监。
《乳癌研究》的发行
1998年7月29日，《乳癌研究》附捐邮票首发式在美国邮政总局和白宫同时举行。第一夫人希拉里·克林顿出席了白宫东厅的首发式并发表演讲说，“今天，大约有超过200万的美国妇女罹患乳腺癌，每12分钟就有一位妇女因此失去生命。它影响到如此众多的美国家庭，也包括了总统家庭。这枚历史性的邮票对于我们增加研究经费，拯救更多妇女生命的计划具有无上的价值”。希拉里号召大家都来买这枚附捐邮票，把蕴含希望的邮票贴在信封上，“不仅你来买，你来用，而且告诉你的朋友、邻居和同事都来做同样的事情”。
邮票发行量高达2亿枚，是前不久在7月发行的文学家纪念邮票发行量3000万枚的大约7倍。1999年1月5日，新任邮政总局局长宣布再次下达了8000万枚《乳癌研究》附捐邮票的订单。如果说2.8亿枚的印量让人怀疑是否太多，那么后来的事实证明它还远远不够。
附捐邮票的法案要求销售期2年，然后再做评估，但实际上一再延长：1）2000年7月，邮票刚好发行2年。国会通过修正案，延长销售期到2002年夏。2）2001年的法令延长销售期到2003年12月31日。3）此后出现了一个月零一天的停售，2014年1月23日小布什总统签署了延期销售到2005年12月31日的法令，美国邮政然后在2014年2月2日宣布恢复销售。4）国会在2005年更是一次性地将销售期延长6年到2011年12月31日。5）2011年12月5日，参院一致通过将销售期再延长4年到2015年12月31日，众院则在12月14日以417比1的压倒性票数通过。6）2015年12月11日，奥巴马总统签署国会通过的再延长法案，将销售期再一次延长4年到2019年12月31日。
早在2000年，国家审计总署（GAO） 就警告邮政总局没有很好地跟踪附捐邮票销售所产生的管理费用。2003年10月1日，GAO发表报告， 指出美国邮政总局对附捐邮票费用的统计存在问题。美国邮政分管政府法规的副局长拉尔夫·莫丹在回信中虽然并不认可GAO的看法，但表示将重新检讨实际的管理费用，并向国会和GAO作出报告。GAO的报告还说，民意调查的结果说明社会公众和集邮者对附捐邮票更加支持，原先反对发行附捐邮票的美国邮协也已接受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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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30日，邮票采用平版而不是1998年版的凹版印刷重新发行，年份2014印在国铭USA下方，色彩不如原先的明亮，印刷用纸也有不同（图6）。斯科特目录给予1998版《乳癌研究》编号为B1，2014版的为B5。2014年1月邮资从46调升到49美分，《乳癌研究》的售价从55调升到60美分，包含11美分的附捐额。
《乳癌研究》的成绩
美国发行的第一套附捐邮票取得巨大成功，募集的附捐款不断增长。1999年4月底，美国邮政宣布已售出8500万枚，捐助额达660万美元。到2003年10月底为止的5年3个月中，共售出4.85亿枚邮票，平均每年都要销售9200万枚。不仅将第一、二次印刷的2.8亿枚售罄，还多售了2亿枚！2015年12月16日，参议员黛安娜·范斯坦宣布售出了10亿枚《乳癌研究》附捐邮票，相当于不论男女老少，平均每个美国人买了3枚多邮票，共募得8100万美元的研究资金。
捐助额在2003年10月底达3450万美元，2011年11月为7200万美元，2017年10月的统计数字为8670万美元，它反映了美国集邮者和民众的爱心，以及对这套附捐邮票经久不衰的热情。附捐款有力地支持了美国的乳癌研究。接受附捐款从事乳癌研究的两家单位，如何使用捐款，完成了哪些研究，都有详细的报告。目前美国妇女乳癌患者5年的存活率达到了89.7%。
中国人常说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美国的《乳癌研究》附捐邮票是一个最生动的例子。它仅仅依靠每枚邮票数美分、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捐助，却能通过将近20年的积累，收获数千万美元的巨额，并真正派上了大用场。这种做法与许多国家附捐邮票有限的销售期有很大的不同，更与限量销售附捐邮票的做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思路。 一套附捐邮票，能连续发行这么多年，在世界各国附捐邮票发行史上创造了奇迹。
图7
本文一开始的时候提到美国《乳癌研究》附捐邮票的大功臣、匈裔美国人博代。在美国成功发行之后，他开始建议其他国家也来发行同题材邮票，并在他的母国匈牙利率先实现了愿望。2005年9月29日，匈牙利在获得美国同意后，发行了90+50福林的同图附捐邮票（图7左上）。中美洲国家伯利兹在2006年10月26日发行了同图邮票（上排左2）。肯尼亚在2007年10月28日发行时改为非洲妇女（上排左3）。还有巴西、以色列、约旦（上排右侧3枚）、奥地利、冈比亚、格林纳达、密克罗尼西亚、菲律宾、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下排）等许多国家和地区“克隆”了该邮票图案，使之成为最多国家发行的同图邮票，可见它的设计深得人心。博代说，这是最伟大的邮票，因为之前没有任何邮票可以拯救生命。
关于美国发行的其他4种附捐邮票的故事，将在下一期继续介绍。
——刊于《上海集邮》2018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