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伯利亚邮路开通之前,中国至欧洲的邮件经苏伊士运河邮路为多。自1903年10月23日西伯利亚邮路正式开通,极大地便利了中国和欧洲的通邮,缩短了行程和时间。一般情况中国至欧洲的邮件15天左右就能到达。但由于战争等原因,西伯利亚邮路数次开通又中断,到一战爆发及至后期,大致情况是:1903年10月23日正式开通到1904年初;1904年初——1907年因日俄战争,邮路中断;1907年恢复正常通邮到1914年7月;1914年7月——1918年3月因第一次世界大战,邮路不能正常运营,邮件运递常阻滞,但未中断;1918年3月起因俄国十月革命后苏俄内战激烈,西伯利亚地区动荡,邮路才彻底中断,直至1923年5月10日中华邮政宣布由中国经西伯利亚转运之邮件正式恢复办理。
研究西伯利亚邮路邮件,最复杂的是1914年7月—1918年3月这一时段。一战爆发后,中国和欧洲通邮非常艰难,西伯利亚邮路、苏伊士邮路均不能正常运转,但没有中断,通过哪条邮路都有一定的风险。寄信人要采纳那一条邮路由寄信人自行定夺,在邮件上注明,但也往往使寄信人无所适从。直至1918年3月,西伯利亚邮路彻底中断,中国和欧州之间的通邮只能全部经由水路。
拙藏一宗邮件,收信人是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孙星如,寄信人是收信人在英国爱丁堡大学留学的儿子孙贵定。1913年孙贵定到英国爱丁堡大学留学,1914年7月28日一战爆发,战争期间儿子在万里之外学习生活,虽然通信很艰难,但父子之间的信件来往还是很频繁的。现留存些这个时期父子“两地书”的封片。是研究一战时期中国和欧洲通邮的很好资料。笔者选取其中部分,以这组邮件见证一战时期西伯利亚邮路运营的情况及中国和欧洲通邮的艰难。
图1
收信人孙星如(1871—1923),江苏无锡人,名毓修,字星如,1906年入商务印书馆任高级编译,并任涵芬楼馆长为涵芬楼鉴别版本,主持购买古书、编辑《涵芬楼秘笈》和主持编辑《四部丛刊》。一代文学巨匠茅盾(当时名沈德鸿)1916年进商务印书馆后,张元济亲自安排当年20岁的茅盾拜孙星如为师傅。图1为孙星如(左)与茅盾的合影,摄于1920年。从某种意义上讲,茅盾的文学创作,是从拜孙星如为师开始的。直到茅盾晚年,他仍难以忘怀,曾在多个场合深情地提到,如果没有机会在孙星如这个开山祖师身边工作的条件,就不会有编著的机会;而没有这个机会,就不会写出这么多文采斐然的作品。寄信人孙贵定(1896—1949),1913年从上海南洋公学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取民国第一批公费留英学生,1913-1923年在英国爱丁堡大学学习,先后获得英国文学硕士、教育学学士、哲学博士学位,图2为孙贵定在1922年获爱丁堡大学哲学博士时的照片。1923年回国后任教于厦门大学,曾任厦大教育学院院长、代理校长等职。1937年来到上海,任教于暨南大学等校。1946年起任光华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前身)教授、教育系主任。
图3、图4
图3为1914年11月20日爱丁堡寄上海明信片。经西伯利亚邮路,盖销爱丁堡1914年11月20日邮戳,上海英国客邮局B.P.O.1914年12月18日落地戳,邮程28天。时间上,这是一战爆发刚开始不久。明信片函文如下: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儿甚忙一切平安弗念战事依旧进行惟亦无甚紧要新闻耳今日午后此间大学女学生在学生会内(即儿写此片之处)卖饼食以所得充比利时赈济款一二专此敬请福安儿定叩上。
图4为1915年8月12日爱丁堡寄上海封,这时一战已爆发一年多,信封上注明Via Siberia(经西伯利亚),1915年9月15日收到,邮程35天。
图5
图5为1916年10月7日爱丁堡寄上海封,这时一战已爆发二年多,信封上注明Via Siberia,1916年11月8日收到,邮程33天。
以上邮件,见证了从一战爆发到1916年底,西伯利亚邮路是通的,只是欧洲寄中国信函的邮程从战前的15天左右延长到了35天左右。
图6
图6为1917年3月15日爱丁堡寄上海明信片,这时一战已进入到1917年初,俄国政局动荡。片上注明Via Siberia邮路寄递,盖销爱丁堡1917年3月15日邮戳,上海英国客邮局B.P.O. 1917年4月17日转口戳,中国上海邮局4月18日落地戳,邮程34天。明信片函文如下: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顷接手谕十三封(252至264号)谨悉一切儿目下预备星期五教育学考试忙之不堪无暇为他事惟今晚或明早定作一禀为覆也一切平安之至专此敬请福安儿定叩上六年三月十五日。从此函可见上海寄爱丁堡信件,此时由于邮路阻滞使之积压严重,以使在爱丁堡的儿子同时收到13封家书。
图7
图7为1917年3月16日从爱丁堡寄上海封,是寄出上片的后一天。上片函中有“今晚或明早定作一禀为复”,该信应是昨天同时收到13封家书后的回复。信封上注明Via United States(经由美国),封背面写有信件退回的地址,在前一天寄明信片时还选择西伯利亚邮路,后一天寄信时选择经由美国邮路,可见寄信人的无奈和无所适从。其实这几天俄国发生了历史性大事,1917年3月3日-3月15日俄国发生了二月革命,沙皇退位,统治俄国长达300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覆灭。这二件邮件选择的寄递邮路,反映出了当时俄国的政局动荡。该封1917年3月16日从爱丁堡寄出,经由美国,1917年4月19日到达上海,历时34天。
图8
图8为1917年5月26日爱丁堡寄上海封,这时俄国发生二月革命后,西伯利亚邮路运转情况更糟糕了,寄信人在信封上注明Via Siberia if possible(如果可能经西伯利亚),封背面写有信件退回的地址,说明寄信人已不知道西伯利亚邮路是否还开通,因此注明了“如果可能”。此封于1917年7月12日寄达上海,历时47天。
图9
图9为1917年10月21日爱丁堡寄上海封,信封上注明Via Siberia if possible。从时间上看,这是俄国爆发十月革命前不久经西伯利亚邮路寄递的邮件。此封于1917年12月23日寄达上海,寄递的时间更长了,历时达63天。
图10
图10为1917年12月3日爱丁堡寄上海明信片。俄国十月革命发生在1917年11月7日,俄国临时政府被推翻,苏维埃俄国成立,苏俄内战开始。寄信人寄此信时,十月革命发生已将近一个月。片上注明Via Siberia if possible,盖上海英国客邮局1918年1月17日邮戳和中国上海邮局1918年1月18日落地戳,邮程47天。明信片函文如下: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今早接奉十月五日之308号及十月十三日之309号手谕二封并汇丰汇来之50英镑感谢之至儿一切平安幸弗远念今日儿发出晨禀一封照写二份分南非、北美二路分寄二者之中其一必到。此函给出当时中国和欧洲通邮的二个信息:1917年10月5日从上海寄爱丁堡信函到12月2号收到,邮程达59天,且因邮件积压,10月5日和10月13日相差8天寄出的信函同时寄达;邮件经西伯利亚邮路寄递已岌岌可危,寄信者只能选择其他邮路,为了保险起见,同一信件一式二份,分别经南非、北美邮路寄递,祈使其一必到。可见当时中国和欧洲通邮是何其艰难。
图11
1918年3月起俄国十月革命后苏俄内战激烈,西伯利亚地区动荡,苏俄宣布彻底中断西伯利亚邮路。图11为1918年4月17日爱丁堡寄上海挂号封,已不存在经陆路或水路邮寄的选择,所以此封一改以往邮件注明寄递邮路的做法,没有邮路选择,只能任邮局安排经水路寄递。此封1918年5月29日寄达上海,历时43天。
图12
1918年11月11日一战结束。图12为1919年4月7日爱丁堡寄上海封,这时一战已经结束,信件于1919年5月17日寄达上海,历时40天。
以上一组邮件,按时间先后排列,寄递日期涵盖了一战刚开始到一战结束不久的各个时段。见证了一战期间中国和欧洲通邮的艰难。研究西伯利亚邮路,史载1914年7月—1918年3月,西伯利亚邮路不能正常运转,但未中断。这一组邮件对此是很好的佐证资料。
——刊于《上海集邮》2018年第6期